三年級的背包

（剪去雜葉枯頭，訝見花芽急於掙扎而出。小小的，看見沒？）


天生萬物，除非人造孽嚴重，老天火大了給你來個毀天滅地的金鐘罩煞手，一般說來大自然中的一切，即使生存環境多險惡都應該會按部就班地生生不息。而即使沒辦法照自然法則生存，生命，似乎也會以扭曲之姿另尋出口。

許多年前曾觀賞一經真實故事改編的電影，當時感受到的衝激，至今並未因今日層出不窮的邪惡新聞而減低震撼。

故事是說一架飛機失事落在冰天雪地中，所有對外的電訊、交通都是絕望。一群人在惡劣的生活條件下共同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天生體弱的在飢寒交迫下陸續死亡。此時，有自知逃不過一劫的人冷靜地提出了請求：「如果還有一線希望，在我死後請你們用我的身體裹腹。大家一定要活下去。」

物競天擇，生物界即以此一殘酷的事實宣告適者生存的無奈。


（僅僅兩個小花苞，也是意外之喜）


我今天要談的不是人道或人性，但這故事讓我想到剛嫁為人婦時所居住的眷村中一家人，這一家人又讓我聯想到我目前家中幸運苟活的花草植物。

先說這家人。鄰居媽媽最初跟我說這家人時，年輕無知的新娘子只會掩嘴傻笑。這十三口之一家之主是位你看了百來遍也記不住長相的男人，瘦、小、沉默是我對他唯一的記憶。那位我每天都會看見無數次的媽媽，高大肥胖、中等智障、在村裡晃時見人就會呵呵笑。

「剛開始幾個她都在醫院生的，後來她胖成那樣，有沒有懷孩子我們也看不出來，」鄰居媽媽跟我八卦：「一個接一個的，都弄不清生了幾個，直到最近大家才確定是11個。都自己接生的，臍帶剪斷就算。」

十一個孩子，瘦小的男人以檢破爛為生。全家都怎麼活下來的？

「都見過這家孩子檢垃圾吃。家裡髒成那樣也沒見誰生病。天生天養唄。」同一鄰居媽媽跟我這麼說。

天生天養。是長者的智慧之言仰或是任你生存如何扭曲，生命自有其荒謬的存在意義？多年後我回村子，鄰居媽媽指一至少180公分80公斤以上的白胖年輕漢子：「那家的老大。」那長相端正的白胖大塊頭吃力地拉著上面滿是滷味的推車。滷菜是放在玻璃櫃中。

現在將「生命」這事由萬物之靈往下拉至腳旁的草木。初返紐西蘭家中，面對淹沒在雜草中的細小花卉、已枯和半枯的盆栽、原先盛開現在僅剩兩盆以花朵向我展顏以示迎接之情的蘭花，心中哀嘆：我在造孽啊。

經過連續幾日的清理、施肥、照料，今日驚見數盆蘭花竟冒出了花芽頭。而在雜草中苟活的風信子經除草後，粉紫淺紅，綻放了。

花草微小，但細弱的生命仍在掙扎尋找著「我想活下去」的力量，努力著展示自己的機會。

來回痴痴呆視著幾盆冒花芽的蘭花，並傻子似地被感動著。

2005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