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緊張大師某人在下我，要我瞎子摸象般聽憑考官用英語指揮我在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開車，那可真是太瞧得起我了。

我在台灣就已是路痴，跑到人家國家我能有多少長進？

我找了新朋友露姐憑她的記憶帶我走了幾趟所謂的「兩條路考線」。今天我才敢說實話，我對不起露姐。她是那麼認真地看地圖、畫路線，想盡辦法教我記住在哪個地方轉進忙碌的圓環、哪個地方三點迴轉、在哪兒考路邊停車、什麼地方是考上坡下坡。

露姐太認真，我太不安，我倆都忘了最重要的：我應該是「背」路線而不是熟悉開車技術。等我發現我花了太多時間做我早就會的事，距路考已是迫在眉睫之時。好了，在我身心都遭受這麼多折磨後，管我要不要、有無準備好，我都得裝著很從容自信地上戰場了！

露姐在這時才想到她還沒帶我上過高速公路。她有點兒為難又不安：「切上高速公路有點危險，要多練幾次耶。」

切上高速公路哪難？對我難的永遠是認路。我安慰露姐。

我這路考的良辰吉時是高人指點過的，時間選十點半上班車潮散了後的清靜之時。路上人車少，菜鳥較不緊張。

史拉瓦先生來我家坐我車去考試起點，他一派悠閒地問我有沒問題。這不廢話？是您大爺說我OK了，可以路考了呀，臨到這節骨眼說有問題也沒用了啦。不過我還是壞心眼的告訴他：「大麻煩，我記不住考試路線。」

一直有點不甘心他賺我錢太輕鬆了。

唉呦，不知是否大家都選在這吉時，坐在「候考區」的時間慢得人心慌，緊也不見考官出現。「他在考別人。」跟我說了這句後史拉瓦繼續跟另一位女教練談笑風生，沒空理我的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見到了我的考官，連他長什麼樣我都來不及記，一下子，他又不見了。等再見他出現在我面前已經快中午十二點。連害怕的時間都不給我，他已坐進我車中。

就這麼回事，開車妳會，專心聽人家講什麼英文別做錯動作就行。給自己打完氣，我繫安全帶、調後照鏡、打警告燈退出停車區、聽指示轉彎……

「妳開車多久了？」車中很安靜，我又在全神貫注中，考官冷不防問我話，差點嚇死我！

這不好玩。我拚了老命想分清楚他老兄的指示，誰知他卻跟我閒聊起來。

我的媽媽咪呀，我那時還沒上語言學校，英語就只會幾個單字。他這一開口，我先得思索什麼意思，以中文思考模式想好答案再換成英語回答——還得分神聽他偶爾左轉、直行、右轉的。

整人哪。

「大約十四年。」我還清楚記得當初的問答。

「喔，妳開車上班和買菜嗎？」

「不是。在台灣我每天載兩個兒子上、下學，買菜是騎機車。」

「小孩子在這裡念書嗎？」

「不是，我喜歡這個國家的乾淨漂亮，獨自住在這裡。」

「兩個兒子為什麼沒來呢？」

這個制式回答我大概跟每個新認識的洋朋友都得說一次。洋經幫，溜得很：「You know，In Taiwan，the boys 20 years old，have to service go to arme，so，」聳聳肩，結束。

「是的，我明白。 」不是我多心，那聲音中有些同情喔：「妳很想念他們吧？」

「非常。」

啊，我現在是在哪兒？除了一開始有個三點迴轉，怎麼好像都在街上繞呢？幾時路邊停車、倒車入庫和切上高速公路？

「好，就在這停。恭喜妳，妳pass了。」

什麼？

「妳pass了。」見我震驚莫名，考官又冷靜說一次。下車，離去。

我看看手錶，從開出去到回來，不到十分鐘。發生什麼事了？

史拉瓦還在跟小姐哈啦，見我那麼快回來臉色一變，以為我沒通過。我在旁邊聽考官輕描淡寫道：「看她握方向盤的手就知道她會開車了，在台灣都開車十年。通過了。」

就這樣。

血淚交織地準備考駕照，最後卻是以不到十分鐘定乾坤。

雞同鴨講地，這張紙得來不易，但確實拿到了！

2005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