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1～2

知道這小伙子是專程來上他的國文課的，林鴻儒忍下了想問些無關課程問題的慾望。能教到如此特別的學生，這大概是他今生唯一一次體驗了。他還專程將下學期才準備教的課外材料，更改拿到今天教呢。

雖不知高亦賢這孩子的國語文程度，但在職業學校遇到對國文感興趣的聰明學生，不由得也燃起了他初為人師時的高昂熱情。

「抱歉，我們今天不上詩詞，那些講義先收起來。」林鴻儒要班長將新講義發下去，等大家靜下來才繼續道：「我們今天先上一課古文『李陵答蘇武書』。這篇文章在新版的『古文觀止』中已刪除了。先別提歷史對蘇武和李陵是如何定位的，我們來看看這篇文章為何會成為禁文。」

森林三甲班全是男生，這些大孩子已是叛逆期尾聲，自認是大人但成熟度又嫌不足，禁文，對他們的好奇心是想知道文章內容的一大誘因。「要談這篇文章，我們得先了解李陵的悲憤原由和漢武帝的人格特質。」

授課進行得如此順利，林鴻儒不止訝於學生的專心度，也對高亦賢不停歇的「答答答答」鍵盤敲打好奇。他有說那麼多值得記下的資料嗎？

「你都記了些什麼？」好不容易挨到下課，班長一喊完「起立、敬禮、下課」，林鴻儒立刻搶在學生前面提出疑問，然後走下講臺，大步挪向他課桌看向未關上的筆記電腦：「咦？」

這是他看過最奇特的隨堂筆記了。螢幕上顯示有三種文字；中、日、英。

「這是我在日本買的電腦，可同時日、英切換輸入。」看出老師的困惑，亦賢主動解釋：「我打英文最順手，在美國念書的時候天天都要用到的。但有時腦海中某些字使用日文較容易我就用日文打字。日文裡有許多漢字，系統會依我需要自動轉換。」

「喔，」林鴻儒還是不解：「你都記些什麼？我才講了一部份內容呀。」

亦賢嘴角上勾：「我發現在教室裡可以上網。有些日本網站中有漢武帝、司馬遷和蘇武的資料，我查了些看不懂的東西筆記下來回家再研究研究。」

教室裡與往常午間下課時的忙碌喧囂完全不同，沒人走動、說話，全部男生坐在自己位子上，或扭頭或轉身，瞠目結舌地集中視線瞪著這個顯然偽裝成人類的外星人。

不怪學生受不了，看著眼前與眾不同的俊小子，林鴻儒自己都不自在：「你不是說受夠了當好學生、好孩子，要隨便念念就好嗎？你這哪叫隨便？」

亦賢蓋上筆記電腦，抬頭看老師半晌，垂目緩緩將電腦收好，語氣平平道：「我從念幼稚園就是考進競爭激烈的名校，直到念史岱文森都沒停下腳步過。所謂的名校，光靠聰明硬讀死記是念不下去的。得懂得正確方法。那些所謂的正確方法，可以把人讀得吐血。我現在不止是隨便讀，我是在放假。」

林鴻儒皺眉瞪他：「我看到你成績單上有SAT和AP成績得到A。那是什麼？應該是很難念的東西吧？」

「很難。」亦賢點點頭，避重就輕道：「我成績並不算好，要進哈佛還差得遠……對了，老師，學校哪裡有給學生微波——」

林鴻儒手掌凌空用力往下一按打斷他：「哈佛？」發現自己聲音腔調像破鑼，咳一聲清清喉嚨：「你要去哈佛？」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不止：「那你這孩子在我們學校搞什麼？你該去念臺中一中，不，你去建中插班去。」

「老師，您臉好紅。」亦賢睜大一雙朗目擔心道：「您心血管沒問題吧？」

林鴻儒深呼吸一次，搖搖頭：「你這死孩子，還演戲喔。」

（未完待續）

2007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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