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三年前當母親失智症「突如其來」發生時，我開始寫下《我的靈魂迷路了》紀錄我母親每天各種同的可怕情況和我們的慌亂無措。之後，藥物穩住了老太太一段時間，我仍斷續寫著。

去年父親腦部做過引流手術後，加上母親各式不穩定的精神障礙，他老人家總算承認自己「老了」，心不甘情不願地舉家搬到台北租屋而居，方便長子就近騎單車就可衝去處理各式突發狀況。

今年母親精神失控情况日益嚴重，我由紐西蘭返臺和兩個弟弟輪流照顧常處瘋狂狀態的母親。最近，從我們送她到臺北市療院住院治療，到失智「正常化」出院返家。這其間，得空我仍陸續紀錄著家人和母親的「互動」。

長期來，我在個人新聞台上傳著我母親病狀的點滴，許多讀友跟著感同身受，不斷為我打氣，有的還忍不住說我們姐弟好孝順。

誰無父母？孝順是什麼？孝者，順也。但順從不認識你還會無情打你抓你咬你的人，孝的原始動力也無非是回應最初母親疼愛你的童年記憶吧？而除去了這心疼母親的基本原始動力，我想，長期來受我幾位老友的影響才是主因。

她們獨力照顧老人家，有的長達十年以上，有的至今仍在奮力盡人子之道。支撐住她們沒倒下的動力是什麼？

在無奈照顧母親的精神失控時，我常會想到她們。我有兩個人高馬大體力比我好的弟弟，辛苦吃力的事都他們做了，我只是分勞而已。分勞，分擔部分辛勞。我那幾位可敬的老友不是，她們獨撐全部！

請容我挑出兩位，簡述她們的「孝」字如何寫成。

S，任職某國立大學資訊中心。妹妹遠嫁美國，弟弟在每一週末或假日必定帶老婆孩子回丈母娘家，他沒空去探望父母。S從二十年前就先後照料老病雙親，先是父親老人痴呆，再來母親住院開刀。工作和照料雙親她誤了婚期至今獨身。而必須照料雙親，也使她放棄了任何需受訓才能升等的機會，她至今仍是小職員。

C，從年輕就未曾聽聞她丈夫為家庭努力過什麼，我們聽到的是她先生長期在泰國，現在大陸。看到的是她在年輕時以弄壞了雙眼的拚命，換來她目前住的公寓。看她獨力養大兩個兒子，現在小心翼翼做股票攢養老金。

「夫妻緣薄換來可以伺奉雙親，也是福氣。」當我為她憤憤不平時，她神色自若地淡淡笑著對我這麼說。

C的弟妹都各自有工作，假日時才會回去探望雙親。她的父親是乖乖牌失智老人，沉默寡言。但C是個細心的女兒，十年來，父親的大、小便她都抓得住時間，絕不讓老人家有不舒服之時。

S和C的父親都已走了，高齡母親仍在肩上。她們可曾因負面情緒而身心障礙、憤世嫉俗或得憂鬱症？沒，她們樂天知命，身心健康。

S，在每一我們的同學聚會中都會欣然赴約——只要早點通知她。她會利用中午休息時間跟小她一半年紀的女孩們一起逛街，享受只看不買的樂趣。她還成功地去完成雙眼皮手術，將一線天的眼晴修成動人明眸。

非常開朗又擅打扮的女人！

C，做科博舘義工超過二十年以上。兒子丟掉的破收音機她檢回來去送修，然後邊聽廣播邊練習作畫——這是她的興趣，成不成氣候不是重點。她可以花一仟元門票去聽費玉清現場演唱會。我的奇妙經驗——去台北看紅頂藝人表演，還是她「帶」我去的。

她是個永遠臉帶笑容、開朗明理、衣著得體又體貼人的女人！

S和C，我的偶像，女性典範。典範在眼前，在照顧我母親時，指標豈不是很清楚嗎？

20041216

對了，親愛的C，妳偶會戴上眼鏡吃力的讀我雜文，讀到這篇時，妳呵呵一笑便可，不用打電話來罵我。我會推個一乾二淨，順便笑妳自動對號入座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