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年紀愈長愈發現我這人有個致命的缺點——受不得被勉強。

一定是跟做老大、老媽、人妻有關。長女、長姐、母親、老婆，這些集一身的身份都有說不完做不盡的責任。撐天撐地撐久了，全是內滲至骨髓的壓力。這壓力一旦在責任初御時，就只想做自己愛做的事，不想被人說：「妳應該……」什麼什麼了。

好比說，我快60歲了，身子骨不是頂強壯，老公好友醫生都要我「多運動」。我就是不。我不曉得運動很重要嗎？曉得呀，十分了解呀，可一個人去做什麼運動都看來驢驢的。被老公逼急了，我就會嘆：「我有運動，每天，時時刻刻。瞧，我呼—吸，呼—吸……這運動我沒間斷過。」

你沒話講了吧，有誰敢不做呼—吸運動的？

再好比說（假設喔，純是舉例假設）：有人要給我出名的機會，但是要出名？那可不是說想出名就能一夜間爆紅的，一定得先流血流汗絞盡心力的付出吧。絞．盡．心．力的付出耶。再說，人怕出名豬怕肥，出了名，後頭還不知有啥可怕的「應該」在等著。這一想，整個人就沒勁了。

好了，不願被勉強做這做那，可臨老卻發現當學生時聞之色變的之乎也者古文，卻在沒人逼著背、不必考試時，一年比一年愛讀，其中三不五時會拿出來「欣賞」的有三本。（如圖）

四書咱們不去說他了，高中時要背要考，恨透了。特別是論語，孔子忙著四處跑，抽空才上上課，他哪有時間寫日記記下自己說的話？全是他寶貝學生啦，憑著記憶坐在草蓆上把老師曾說過的話七拼八湊的刻在竹子上；有的一看就懂，多數沒頭沒尾要後人自己發揮想像力。

但半部論語治天下。孔子乃聖人，咱們還是少說嘴尊敬著點兒。我來說另兩本：「古文觀止」和「聊齋誌異」。

「古文觀止」是我初中時母親很希望我讀的「課外書」，跟我討論「蘇武傳」和「李陵答蘇武書」（李陵乃降將，後來的「新選古文觀止」中無此文矣）。我年少不耐，獨鍾「陋室銘」，練小楷時就抄它。抄了兩學期，小和尚念經，不知其意也背熟了。

及長，陷入結婚、生子、育兒的忙亂情緒中，回娘家時無意間看見書架上紙張泛黃的「古文觀止」，隨手拿下翻了翻，竟發現念書打雙圈得背的那些古文，事隔多年卻有了新意。沒人逼，卻能耐著性子去讀它了，怪哉。

「聊齋誌異」是另一回事了。從還不知之乎也者時就喜歡裡面的狐仙、鬼怪故事。它一直是我最愛的「閒書」。

我想有一天大限之日到來時，我會要兒子們把這三本書和字典先燒給我，其他漫畫和小說之類的，慢慢來。

但在這之前，我想把我喜歡的幾篇古文、鬼狐故事跟大家分享。看不來？不要緊，就縱容我偶爾的冒酸泡吧。

20050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