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1992年朱家鼎為鐵達時作的廣告。也是周潤發經典廣告作品之一。

很久很久以前曾見一新聞側寫，忘了講的是臺大醫學院院長還是臺大醫院的院長；總之是位地位崇高、十分受各界敬重的醫學界老前輩。

老醫師由研究和教職退休後，退而不休，不論是學術活動還是社交應酬，都帶著老伴一塊兒愉快参與。老夫妻倆鶼鰈情深，人人稱羨。

記者訪問日薄西山的老醫師並非為了他的學術成就，而是明明老公母倆如此恩愛，為何君居巷那頭妾住街這邊。記者想了解內情。

分居耶。

老醫師有一番說辭，大約如下：「就是因為感情好才如此做呀。我跟妻子都來日不多了，一輩子在一起沒分開過，誰先走，留下的人都難以承受那份空虛、失落。我們在為那一刻先作準備。白天我們都還是一起參加各種活動，但晚上各自回家，學習一個人的日子。先習慣睜開眼對方不在身邊的半獨居生活，減低真正失去時的悲傷吧。」

乍聞此一想法，很震撼。

我跟一位年輕朋友提到這事，她非常不以為然：「都沒剩下多少日子了，每一分鐘的相處都是賺到，珍惜都來不及，幹嘛還要半分居減少相處。」

那時我也才不過四十多歲，聽了朋友所言，深以為然。不多久，也就忘了此事。今天見新聞「原港星鍾楚紅的夫婿朱家鼎，因大腸癌已往生了。」不知怎地，又想到這位老醫師的小故事。

我們常聽到老伴乍去，留下來的不多久也「心碎而死」的新聞。這不是不可能。試想，除非是同床異夢的怨偶，一般來說，相處了一輩子的另一半突然沒了，尤其是老伴走得很慘或很痛苦的那種，留下來的這一半，多痛、多苦、多空。心理影響生理，生機頓失，早走也好早團聚；有那情深的，弄不好就這麼食不下嚥、夜難安眠，不多久，也走了。誰說這不是心碎而死？

現在的年輕孩子知道鐘楚紅和朱家鼎的可能不多，我個人也是先被當年周潤發拍的那支鐵達時廣告感動、驚艷，不多久聽聞紅姑戀愛情事，才知道有廣告才子之美名，得過無數國際廣告獎的朱家鼎大名。

我是隔了一大段距離看紅姑，漂亮、很性格、沒緋聞……特別欣賞她「演戲都是演別人，婚後不演戲只作自己」那種率直個性。婚後她不貪名利，除了公益活動和少數代言，難得看到她出現在媒體前時，也是一副尋常淡妝。

不到廿年的恩愛夫妻，竟在此刻寫下朱家鼎的經典廣告名言：「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不為她悵然也難。許是「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見白頭」倒了過來；美人遲暮、英雄白骨，徒留惆悵。

紅姑說她跟朱家鼎並未時刻黏在一起，她們是夫妻、愛人，也是好朋友。同時失去丈夫、愛人、好友的她，這刻突然讓我頓悟：老醫師當年的半分居作法，並非為著有限的短暫眼前，而是為了留下來的另一半未知的生意盎然剩餘時光！

要有怎樣的智慧，才能想到淡然看破眼前，放眼未來？

願天下有情人皆能攜手白頭。

2007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