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我很喜歡看文友塔客紀錄他兒子大毛成長中的點點滴滴，濃濃的親情在每張照片稚氣的笑容和文章字裡行間展現。曾帶過兩個小男孩成長，我這退休老媽更是常會看得發出會心一笑。

事實上，我相當羨慕塔客這位孝子可以隨時以圖文紀錄兒子的一切。

我兩個兒子幼年時數位相機還沒研發出來，網文和部落格這種名詞也還沒問世，想紀錄孩子的點滴，就只有靠寫日記和拍照片。相當累人。



日記，以我的虎頭蛇尾個性往往先是流水帳，最後不了了之。照片，沒千張也有數百張；日日跟兒子們鬥法已耗盡精力，實在沒那精神去整理、分類。

到了兒子們長大成人後的現在，我有了自己的部落，但若想寫孩子們小時候有啥趣事，竟常常是看了別的父母描述自家寶貝時，觸動了我記憶深處某根弦，才能拾起十幾二十年前的片段。

塔克談他夫妻為了大毛斷奶嘴的事傷腦筋即一例。

我家長子——精力旺盛疑似過動兒的小虎，幼年時十分依賴奶嘴和摸摸，每天不到累癱了他絕對不會上床睡覺。但上了床他也不會立刻睡著。就像睡神跟他有仇似的，明明上下眼皮在猛打架，奶嘴歪到了一邊、手上像數念珠似地沿枕巾摸邊邊的動作都停止了，下一秒他又「噗」地把奶嘴吸回小嘴吸呀吸，雙手也重新開始摸呀摸。


留一截一歲生日。弟弟巴斯正在媽媽肚子裡。這時他還沒斷奶嘴，而且不會說話。


那條枕巾摸摸有兩條，兩條都沾著他的「味道」，我會偷天換日換下髒的塞給他洗淨的。小子一發現上面沒他熟悉的味道，心愛的摸摸不見了，立刻嘴一撇、眼皮一紅就要哭了。我會跟他說他在玩的時候我洗了。有會生病的細菌，非洗不可，現在乾淨了，還是他的摸摸啦。小孩子沒時間觀念，洗毛巾多久乾他怎麼知道，何況兩條摸摸都被他摸出了同樣熟悉的毛毛邊。

所以，摸摸不是問題。

為了小子的乳齒不致被奶嘴吸歪長不好，婆婆媽媽們都建議我該給小虎戒掉奶嘴了。我深表同意並立刻採取了她們提議的——抹辣椒。大家都說是頂多兩、三次就會斷了。

才怪！

小子一發現奶嘴不對，「噗」地吐出來立刻大哭，邊哭邊叫媽媽買個新的回來。看一個小小孩流著眼淚一再嚐試把抹了辣椒的奶嘴塞回嘴裡，辣得小嘴都紅腫了，我才想哭哩。

辣奶嘴的滋味實在不好受。第一天他的反應很激烈，第二天還是邊哭邊嚐試，但從早到晚都不忘提醒狠心的媽媽買新奶嘴，還告訴我：「去商店買，伯伯的店什麼都有。」

「伯伯的店，奶嘴都賣光了。」那家開在眷村裡的小雜貨店怎麼會賣奶嘴嘛。

「百貨公司有。」才去過幾次，他竟記得百貨公司，我也很佩服。

「我打電話問過了，百貨公司也賣光了。」想斷了他念頭，我還加油添醋：「全臺灣省都缺貨，奶嘴全都賣光了。」

他不懂得追問「為什麼」，仰著小臉很自信地說：「那妳打電話叫爸爸從外國買給我。」小子知道爸爸會從國外寄東西，「國外」是什麼他可能不知道，但知道「國外」有很多伯伯的小店所沒有的東西。

我採拖延戰術：「好。可是爸爸的船在海上，等他打電話來我就跟他講。」然後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只要他想到就會問：「爸爸有沒有來電話。」直到晚上睡覺，邊抱著摸摸邊啜泣著要「嘴嘴」，我再說：「爸爸說外國也沒有，全世界奶嘴都缺貨。但是做奶嘴的工廠正在趕著做，做好了爸爸就買來寄給你。」

這拉鋸送鋸的鬼扯蛋大約持續了一星期。

小小孩記性不長久，連續幾晚沒嘴嘴的哭著睡著後，偶爾他還是會追問：「嘴嘴做好了沒？」但有一天，他就這麼突然不再提「嘴嘴」了，一個字都沒提。

是對父母和工廠死心了，還是忘了他曾跟嘴嘴是睡前好友；這對我倒一直是個謎。

20070105


有位看倌想：這媽媽有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