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一個人弄了份簡單的三明治當午餐,不知怎的,想到了去年過世的母親。母親是個事事要求完美的女人,但她的廚藝卻是乏善可陳。

記憶中,我和兩個弟弟的求學階段,正是做菜很好吃的繼父在法院當執達員最忙的時候,經常跑外地,沒空回家做午餐。這時傷腦筋的母親就只好由護理站回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立刻下廚。

那時,兩個正值叛逆期的弟弟,也是誰也不服誰彼此對看兩相厭的年紀,只有吃飯時間才能看見如仇敵般的兩人同處於小小空間。偏偏母親大人做的菜實在不怎麼樣,兩個不體貼的死小孩對著菜說長道短,接下來還會為任何雞毛蒜皮小事大打出手。往往把娘親氣得躺床抱著胃呻吟,胃口全無。

這種慘況到繼父退休後,我們的三餐品質才進入黃金時代。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理所當然的吃著父親變化多端的佳肴,壓根忘了不怎麼會做菜的老媽其實也有幾道拿手菜的。她做的紅燒茄子和乾炒花菜,父親不止一次承認:「怪了,還是妳媽做得好吃。」

我想,以母親講求完美的個性,有心學的話也鐵定是做菜高手,只是年輕時過勞,她很早就有五十肩和腰痛,父親一接手廚房,她樂得輕鬆,再也不管任何跟做菜有關的任何事了——除了飯後會監督父親把廚房清乾淨這一項。

母親獨創的這道乾炒花菜我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至今我沒在任何一家餐館或朋友家吃過;它是獨一無二的。

我還記得那時若有什麼聚餐需要參會者自帶一到兩樣菜時,除了可以早早準備好的紅燒牛肉,她都會很有耐性地準備這道漂亮又爽口的脆花菜。

是的,這道菜的事先準備得很有耐性。

我很怕吃花菜,因為裡面常有蠕動著的小菜蟲;噁心又嚇人。但母親做這菜時花菜不是切塊的,完全看不到小菜蟲。這是我唯一愛吃的花菜做法。

母親是先用小刀仔細將花菜外皮全剝淨,再細心地帶些梗地劈成小朵小朵。因為細小,只要一點點油和鹽在鍋裡一直翻炒,既不會焦又不致於過熟軟掉,炒出來時是一盤淺淺淡黃綠色又帶脆感的清爽小菜。

家庭主婦都知道,光是用刀把花菜的皮片掉就夠煩人了,花菜劈得愈細小當然愈麻煩。母親腰痛前後我都沒吃過幾次這道菜。

婚後我曾試著做過,也不知問題出在哪,怎麼做味道都不是那麼回事。

至今好像一閉上眼都可以看到母親在桌前低著頭一手拿花菜一手拿小刀,仔細去皮片菜梗的模樣。

或許,我少的那味,正是她的細膩和仔細吧。

2007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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