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我的媳婦小文旦跟我兒子年齡相差八歲。在認識我那有源氏情結的渾球兒子時還是高中生。年幼不說，她的就學和生活圈還都在純樸的小鎮。當然，人也和孕育她成長的小鎮般純真樸實。

說穿了，就是她挺好騙的。

講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內心深處，我一直覺得這個可愛的媳婦是我兒子騙來的。他們婚後一再被提起的王品牛排事件即一例証。

小文旦認識我兒留一截時我母親尚末發病，但老媽是個受西式教育的舊思想女子，妾身末明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參加我們家的任何名目家族聚會。等老媽發病了，壓根忘了小文旦何許人也，我們更無法讓她參加任何家庭餐會。這意味著以討好老媽為主的老小生日宴會，小文旦全都無緣參與。

眾所周知，所謂的討好我老媽，意思就是去吃她最愛的王品牛排。

不知道留一截都是怎麼跟小文旦形容王品牛排的，而且還允諾要帶她去吃一次當時一客一仟元的王品牛排大餐。是的，不是任何牛排大餐，就是王品。

在小文旦的心中，王品牛排很可能成為一個個人飲食文化升等的儀式或生活品質的代表——我一直忘了問她其中的涵意。直到他們婚後，「王品牛排」幾個字好像三不五時會以嬉鬧或委屈的方式在我和老公耳邊嗡嗡作響。老公有次上了心：「王品牛排怎麼了？」

一聽可愛的媳婦沒吃過王品，老公立刻計劃找一天大家去吃一頓。我看著小文旦噘起的小嘴，女人看女人，馬上想通了：「誰要你請呀，你請客不稀奇啦。欠她一客王品牛排的是你兒子，要留一截請她才算數。」

小文旦立刻偷笑，背著留一截暗暗拍手。

所以，事因就如此。在人家年少無知時以什麼要請吃王品牛排的技倆把人哄得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結果婚後為生活打拚，日子過得雖沒餓著，但也不敢豪華到拿兩仟多元（含稅）出來去「浪費」。

這一拖，又是一大段日子過去了。

老公心疼兒子、媳婦，只要他在家，經常會買一堆菜要我做，然後叫兩人沒在趕工作時過來吃飯。今天呢……喔噢，包括老爺在內，在今天的晚餐桌上，我們三個長輩再次聽到了「王品牛排」這四個字。

事情是留一截回他老爸明天來不來吃晚餐的詢問，說是「大概」沒辦法，於是在一長串奇怪又悽慘的理由之後，溜出來「王品」兩個字。

「什麽？還沒去吃呀？」老公牛眼一瞪：「簡單，這星期我們——」

「喂！」我笑著阻止：「你兒子欠的耶。」

我先來說說小倆口明天「可能」不來晚餐的理由。

小文旦的王品牛排既然不是我們的責任與義務，小倆口間的私事，我當然要裝聾作啞，可是由兒子所說出來小文旦的委屈如下：耶誕節、留一截生日、小文旦生日、元旦、情人節、結婚紀念日……所有應該是兩人可以甜蜜共度的有意義日子，竟被廠商全排了工作，完全動彈不得。

女孩子結了婚一年之內都是新娘子，新娘子竟被工作綁死，一客王品安撫一下芳心表示體貼和浪漫，不貴啦。

老公還跟小文旦說：「明天妳到了店裡給我們打個電話，他非請不可的。」

小文旦想了一下立刻問：「那我沒打電話呢。」

「放心，那我會打電話給警察局報案。」老公笑呵呵：「有某某某說要到王品牛牌但人一直沒出現，不知發生什麽事了，請幫忙找一下。」

留一截哭笑不得，說這是强暴。他從頭到尾就沒說要去吃王品牛排，事情怎麼會被我們扯成這樣的？

喂，一截兒，欠債還債，老媽可沒教你賴帳啊。我把事件寫出來，明天可是有好幾百人注意著你有沒有帶老婆去王品喔。

20070111

 人在幫小文旦盯死留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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