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背包

記得有一陣子網路上很熱門的一個轉寄檔，署名『俺爹俺娘』。是一位攝影家在北京展出的連串有關他鄉下父母的照片。迴響相當大。

除了孫悟空是由石頭裡蹦出來的，誰無父母？話說回來，這皮得要死的小猢猻只怕還得叫大石頭一聲爹、娘哩。

當時，那一連串的照片深深直擊我心深處，不由自主地眼熱鼻酸。那熟悉的背景，那樸實的笑臉，那未經虛飾的夫妻親子之情……

我確實感到熟悉。陪母親回山東鄉下老家時，那些老鄉長輩們就是那付裝束，那種純樸笑容。稱呼自己父母都是：俺爹俺娘。

『俺爹俺娘』同樣是山東人，但來自不同鄉村，那他們怎會結下這段中途斷線的姻緣？據『俺娘』的說法是——她被騙了！

記憶中寡言少笑容的嚴肅父親，如何能把聰明的母親騙上手？那不是花花公子之流才有的能耐嗎？我很好奇。但這大約是母親的隱痛之一，試探了幾次，她都不肯多談。面對板著臉的母親，我也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父親在我年幼時就離世，而母親改嫁後，一直未開的臉也有了些笑容。但直到我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在一次不記得起因的意外中得知——好強又賢淑的母親，先後二嫁，嫁的都是鄉下老家有『大』老婆的男人。

那時，大陸還被我們稱為共產黨統治的『鐵幕』，兩岸彼此封鎖；老家，對我來說只是個名詞而已。聽到母親的『大新聞』，我感受到的衝激並不大。直到政府開放探親，那時我去戲院看了孫越演的《海峽兩岸》，隨著戲院中不同感受的觀眾唏唏嗦嗦啜泣聲，我才淚流滿面初次感受到母親的痛！

山東農村貧苦，家裡都是早早給未成年的男孩娶個年紀大很多的『大姐妻』，好多個田裡幫忙做活兒的人。

我的生父、繼父都是如此需求下娶了不識字又大很多的妻子。母親是直到跟父親結了婚才知道『被騙了』，心想又不回鄉下，兵荒馬亂的，算了。等再嫁，已是定居台灣，心想今生不可『回去』了，也算了……

殊料兩岸會相通，返鄉即得『面對事實』，面對難堪。是否，這也是造成母親後來發病的心魔？以我對母親的了解，很．可．能！

綜觀母親的一生，該如何解讀？

20040629

照片掃描：Jason
照片整理：巴斯光年

（這張沙龍照是我父母少數幾張合照之一。我沒找到父母的婚紗照。好像有，印象很模糊，若有，以後再放上來。這張大概是在抗戰勝利前後不久拍的。母親在戰時為青年軍一員。打綁腿、穿軍服、剪男生頭、沒得化妝。這張未經修飾的短髮就跟她穿軍服的很像。）